像對待朋友家人一樣對待下屬

　　張禹之子名勛，為清河令，寬明自任，待吏如僚友，視役如家人。吏有失繆者是正之，弛慢者勉勵之，貪饕者覺察之。惟曲法戕民，以白為黑，事干人命者，使自理之，辭窮心盡，然后付之于法。若初情可憫者猶宥之。諸吏自相戒曰：“官長寬仁如此，我輩革心，奉公守法，不忍欺也。”

——清·覺羅烏爾通阿《 居官日省錄》

　　 張勛，漢朝清河縣令，他最著名的為政經驗就是“待吏如僚友，視役如家人”。這里的吏和役，都是官府衙門從事具體工作的人員，吏是文書工作者，是衙門辦事人員，如《水滸傳》中的押司宋江，而役則是打雜跑腿的角色，如《水滸傳》中的董超薛霸。

　　 官員如何對待書吏？歷史上流行甚廣的說法是“視吏如奴”。

　　 宋朝蘇軾詩：“青衫半作霜葉枯，遇民如兒吏如奴”，即把老百姓當子民，把吏役當奴才、奴仆。蘇轍詩：“昏然已覺萬物小，下視吏役真婢奴”。宋朝吳儆也寫到：“為郡似家身似客，視民如子吏如奴”。宋朝楊萬里詩：“秋月滿懷黟滿面，視民如子吏如奴”。宋朝陸文圭詩：“束吏如官奴，護民如嬰兒”。

　　 這說明，至少在宋朝，大家普遍的觀念，是把吏按照奴婢奴仆對待。

　　 南宋的呂本中在他著名的《官箴》中說：“事君如事親，事官長如兄長，與同僚如家人，待群吏如奴仆，愛百姓如妻子，處官事如家事，然后為能盡吾之心。”呂本中把官場比喻成一個家庭，把官員周圍的人都比喻成與官員有血親或姻親關系的親密之人：君主是父母，長官是兄，同僚是家人，百姓是妻子。唯有吏是被使喚的仆人。呂本中這段話，被后來很多官箴書引用，成為官員處理身邊人際關系的準則。

　　 明朝的劉基在他的《官箴》中強調：“人有恒言：遇吏如奴。堅防固堤，猶恐或窬。”是說要把吏像賊一樣防范，他們時時刻刻會鼠竊狗偷、翻墻穿窬，侵蝕主人的堤壩。

　　 明朝汪天錫在《官箴集要》中闡述應該如何做到“視吏如奴”。他認為十吏九奸，幾乎無法治理。吏完全不知廉恥、不循禮法、不諳吏道，只知道貪圖賄賂、賣弄作弊、奸謀詭詐、虐害良民。對于這些人，只有以刑威之、以法繩之。你不可與他們討論任何事情，不可假以辭色，不可使之閑逸。必須嚴加約束，使他們日夜伏案書寫文卷，不能有任何閑暇功夫。

　　 實際上，被視為奴仆的吏，犯了錯誤會被長官直接杖笞，也就是說直接挨板子或挨鞭子。這種情況下，吏還有什么尊嚴和顏面？地位較高的吏都被如此對待，地位更低的役就更是等而下之了。

　　 古代胥吏和衙役的惡，在官員士大夫撰寫的官箴書等文獻中有過分妖魔化污名化的情況。外來官員對于地頭蛇一樣的胥吏衙役，有天生的恐懼和排斥心理。而事實上胥吏衙役是政府治理不可缺少的力量，一味把他們當奴婢，反而激化了官吏矛盾，無助于解決問題。　

　　 汪琬在《論作縣數則》中說：“胥吏乃民之蠹，一寬縱則無所不為，而民受其害，官聲亦從此壞矣。故不可不時加約束，使之有所畏而不敢肆。然后以善言教導之，擇其中仁厚少有信義者信任之，而其頑梗不可化誨者懲治之，賞罰嚴明，感畏兼到，彼亦有人心者，豈不可翻然改悔耶。”這段論述較為中肯。

　　（梁發芾）